歐洲財經

《大家論壇》撙節視角：馬克宏讓中間派別無選擇　勒龐後勢大有可為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2024年08月08日 07:00:00

楊尼斯（Yanis Varoufakis）
●希臘前財政部長
●歐洲現實不服從陣線（MeRA25）總書記
●雅典大學經濟學教授

法國當前政治僵局反映歐洲結構下無法解決的經濟難題，財政因疫情寬鬆4年後，歐元區規定又回來了，要求巴黎遵守嚴格的撙節政策，但包括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所屬政黨在內，沒有一黨可以或願意落實這些政策，這也是馬克宏為何明知會輸，也要進行國會改選的主要原因。

無庸置疑，在歐洲央行默默支持下，歐盟執行委員會將對法國實施痛苦的撙節政策，原因很簡單：德國已經在做同樣的事，即便預算與債務遠小於法國。

在德國憲法法院嚴守所謂「債務煞車」（將年度赤字限制在GDP 的0.35%）推動之下，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和財政部長林德納（Christian Lindner）讓德國走上了嚴厲的撙節路線，他們很可能因此賠上政治生命。這麼做是想在國家迫切需要重大基礎設施投資之際，消除不算多的、占GDP2.5%的赤字。那他們要怎麼對黨內解釋，他們會容忍法國5.5%且不斷上升的赤字？他們解釋不了，所以他們不會。

法國可以預期，歐盟執委會與歐洲央行的歐元危機策略會直接施加某種形式的壓力，布魯塞爾當局的負面評論會開始讓法國債券持有者擔憂。法國為償還3.1兆歐元（3.4兆美元）公債而須支付的利息會緩緩上升，人們對歐洲央行是否伸出援手的憂慮同樣將慢慢加深。林德納一席警告歐洲央行別利用「傳輸協議工具」（TPI）來救法國的言論，已在法國遭到圍剿。德國財長不太可能不懂，他的言論，只不過是自我滿足的預言開端。

歐洲央行宣布TPI紓困，是為了安撫後疫情的緊張情緒，這計畫原意用在法國等赤字過高的國家，前提是它們得接受布魯塞爾當局規定的撙節措施。此計畫在法國具有政治毒性，是因為即使新政府支持新撙節政策，法國的財政平衡也不見得會順利回到歐盟規定的限度。換句話說，法國政府就算順從，也會面臨可怕的前景：政治混亂（因為撙節政策遭到國會三分之二議員強烈反對），且不保證恢復財政自律（因為撙節政策限制成長）。

這是早在6月歐洲議會選舉之前即已註定的事。馬克宏曾試圖改變歐盟當前制度環境，卻未能成功，歐洲議會選舉結果讓他深信，唯有遵循兩條政治道路，才能符合歐盟目前的制度環境。其一，是針對馬克宏最大的敵人勒龐（Marine Le Pen），就像2015年希臘激進左派聯盟前領導人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遭遇的狀況那樣，讓她籌組一個不得不在與歐盟對槓或是不情願接受歐盟之間做選擇的政府，馬克宏正在逼迫勒龐接受後者。

其二則是選民選擇的：四分天下的國會。在不斷升高的財政壓力下，最終將產生由馬克宏的政黨、殘餘共和黨，以及願意脫離梅蘭雄（Jean-Luc Melenchon）「不屈法國」的左派「新人民陣線」內部人士組成的大聯盟。（另一個更糟的選擇是預算由總統規定的技術官僚政府）

即使馬克宏能做到這一切，他還是會因撙節引發民怨受到指責。勒龐會說不民主的總統偷走了她的勝利，推高她選總統的聲勢。馬克宏精心策劃的計畫成功，後人提到他時，不會再說他是民粹殺手，而會說他是個為極右派掌控愛麗榭宮鋪路的傲慢總統。

法國菁英為何這麼缺乏像樣的選擇？答案出現在1964年3月23日，當時法國經濟部長德斯坦（ValéryGiscard d'Estaing）向西德經濟部長施穆克（Kurt Schmücker）提議法德立刻成立貨幣聯盟，施穆克震驚之餘警告德斯坦，其實這無意間建議了法國放棄預算主權。他是對的，關係再密切都好，加拿大為何要與美國、紐西蘭為何要與澳洲共用貨幣？

無論歐洲菁英如何努力駁斥這個現實，他們都辦不到。貨幣聯盟只有在貿易平衡與資本利用水準相似的經濟體間才行的通。德國和荷蘭的貨幣聯盟未必有用，但可以持續，因為2國都有龐大貿易順差，資本利用量大，且平均分配到各個部門，德國與法國卻是天與地的差別。

去年5月，一如往常的月份，法國貿易逆差為80億歐元，德國卻是順差250億歐元。法國雖有一些非常先進的產業，經濟卻仍區分為城市和農村，後者的標準特徵是勞動密集、資本不密集。

這麼迥異的經濟體能透過3種方式維持在單一市場，一是透過建立在財政聯盟的合適聯盟，也就是馬克宏曾邀請德國加入卻沒成功的路。二是法國貨幣逐漸貶值，這是馬克宏與其他政治中間派發誓不會走的路。那最後只剩下第三個選擇：永久撙節，這也是當今政治僵局的根源。

極為諷刺的是，馬克宏拒絕討論聯盟解決方案，卻把回歸法郎這個次佳選項當作備案，把政治中間派推向最糟的選擇，大幅提高了勒龐在不久將來當選總統的可能性。

（翻譯：鄭可妮，責任編輯：楊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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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Macron and Europe's Centrists Are Out of Good Options》，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